小紅書的中廠之困:靠"聞味道"評估打工人,戰略搖擺導致員工平均司齡僅半年快訊
8月16日,小紅書內部宣布簡化管理層級。具體來看,此次調整主要包括“不再設置R職級”、“簡化管理層級” 、“各級Leader采取任命制”三個方面。
出品 | 搜狐科技
作者 | 漢雨棣
編輯|楊錦
運營編輯 | 王一晴
小紅書近期出現大量人才結構盤點的舉動。
8月16日,小紅書內部宣布簡化管理層級。具體來看,此次調整主要包括“不再設置R職級”、“簡化管理層級” 、“各級Leader采取任命制”三個方面。
在此之前,“R”代表著小紅書的職級,從R3開始,R5開始一般被認為是一線核心員工,R6大概對標阿里資深P7,一般帶一個十人左右的小團隊;R7一般被認為是比較成熟的管理人才,再往上是總監級。
此前有媒體報道稱,剛剛過去的小紅書 11 周年慶上,創始人毛文超和瞿芳在內部信里坦承,公司出現了“大公司病”。
信中提到,在去年兩次走進小紅書人的組織調研中,從同學的日常反饋中,看到那些偏離創業初心、徒增組織消耗的 Bad case,比如:
有的同學官架子特別大,自己不下場,遇到困難只會 push 一線同學去干去做去解決;
有的 Leader 每天把時間花在逐字逐句分析上層意圖上,對已經影響用戶體驗的重要問題視而不見。
還有一些負責人不去理解業務場景,決策上拖沓扭捏,反復讓一線同學交方案,交了 5 版也不做決策。
針對上述內部信消息,搜狐科技向小紅書官方進行求證,對方未給出正面回復。
對于小紅書的負面討論不止于“大公司病”,有不少離職員工在網上吐槽,小紅書已經把員工年齡壓到32歲以下,稱員工平均司年齡半年,離職率奇高,入職兩年即為“活化石”......
作為新興互聯網企業的小紅書,從幾百人的內容社區發展到如今的近萬人的“生活方式電商”,日活“做一觀三”的目標已經喊了一年,創始人毛文超親自下場帶隊,增長焦慮也已經浮現....一句“大公司病”,能為其發展中的種種問題“背鍋”嗎?
平均司齡只有半年
小紅書的離職率一直是熱議的話題。
此前有媒體報道稱,“小紅書員工平均司齡大概只有半年,工作兩年以上的人能被稱為‘活化石’,不少人進來3、4個月就會離職。”
兩位小紅書的員工向搜狐科技表示,離職率高,是近些年新加入的員工出現的狀況。在技術部門、大廠流入的員工尤甚。
回看小紅書的發展歷史,2013年6月,小紅書在上海成立;12月,小紅書推出海外購物分享社區。直到2018年,小紅書員工還只有幾百人。小紅書R7級別的員工張杰(化名)向搜狐科技表示,小紅書經歷了兩次大規模的破圈,第一次是2018年對偶像練習生的贊助,根據小紅書發布的數據,到2019年7月時,小紅書用戶量已突破3億,月活超過1億。
圖為小紅書對偶像練習生的贊助
第二次破圈是疫情期間,小紅書在用戶活躍度和內容發布量上顯著增長,也隨之有了第二次的人員大擴張。有媒體報道稱,2021年小紅書員工數相比三四年前翻了10倍,而現在,疊加上商業化銷售和審核等業務,小紅書已經是一個約萬人的公司了。
張杰表示,在疫情后的擴張中,字節跳動、阿里等大廠員工陸續加入。這些新員工可能因為小紅書發展迅速、業務方向不明確,以及公司規模相對較小而感到不適應。這也導致了小紅書出現了“人均在職時間七八個月”的說法。
R6的李青(化名)也表示,小紅書目前人才盤點的決策很好,因為公司在快速發展期間招了很多來自阿里、字節、滴滴、百度等大廠的人員,這種擴張中難免招進一些只有簡歷沒有能力的人,這些人在中高層不做事,經常壓榨下屬。
“我們團隊就有一個這樣的leader,年薪很高但不做事,大家都覺得他是個草包。現在這種把leader推回一線的政策或直接裁員就把這類人剔除了,回到一線做工作的leader也會被老板push,必須要有產出。”
但對作為團隊leader的張杰本人而言,業務調整的資源浪費和架構變化的裁員壓力直接導致了他的離職,“這種調整可能導致裁員。被裁的員工并沒有問題,能力也不錯。讓我去溝通裁員事宜,我覺得很難接受。”
從公司的角度來說,業務的頻繁變化也“大傷元氣”。張杰稱,“如果我加入新公司,可能會帶幾個人來放在領導或小組長的位置。如果我離開或被解雇,那些人也可能離開,這對組織的元氣確實是一種傷害。”
增長焦慮與戰略搖擺
架構和業務的頻繁調整,反映出小紅書的增長焦慮和戰略搖擺。
2023年初,小紅書的日活突破億。當年的高管共創會上,高層明確提出了“坐一觀三”的目標。即日活躍用戶達到3億。
但日活的增長并沒有此前迅速。QuestMobile數據顯示,截至今年4月,小紅書日活用戶增長不到1000萬。增長焦慮下,不僅創始人毛文超親自帶隊社區部,小紅書從CEO以下也開始換人、換策略。
張杰稱,目前小紅書面臨的困境是中型互聯網公司常見的問題,公司無法明確定位自己,既無法當大廠第二,也很難形成自己的護城河。
“如果像快手一樣被視為抖音第二,估值和想象力就會受到限制。但對于小紅書來說,買手直播等特色也沒有達到可以碾壓競爭對手的護城河的高度。比如章小蕙現在在淘寶直播,數據也是可以符合淘寶的預期的,在小紅書做得不錯不代表抖音和淘寶無法超越。”
在這種焦慮情況下,戰略的搖擺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2023年,小紅書自我定義為“買手電商”,今年7月,COO柯南與薛兆豐的對談中,又提出“生活方式電商”。
對此,張杰表示,這是公司希望能找到一個大的杠桿,或一種新的模式來去解決問題的表現,“一開始說買手非常重要,后續感覺商家被遺落了,大家開始討論名字,又說我們是生活方式電商。你可能再過段時間去看,他可能又會想出一個新的名字去定義。張杰總結道,“它始終沒有一個長期的戰略,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
這種業務的搖擺在小紅書的發展史上并不少見。
張杰舉例稱,去年10月,小紅書接連關停了“福利社”自營業務和旗下電商平臺“小綠洲”的業務。福利社自2014年上線,曾以海淘購物為主,但受稅收政策和供應鏈問題影響,業務發展受限。小綠洲則在2022年初推出,嘗試通過“號店一體”機制提供閉環服務,推出了露營季等多項出圈的活動,但仍銷量未達預期。在激烈的電商戰下,小紅書又轉向了買手模式,試圖利用社交平臺優勢滿足用戶購物需求。
相比之下,抖音等大公司也可能出現類似的戰略搖擺等問題,但大公司因為用戶基數大,有健全的客服機制,商家對平臺的依賴度并不算高。但小紅書的電商長期以來缺乏自有流量,非常依賴運營或工作人員分配的流量。
在這種情況下,平臺頻繁變化的政策和規則會影響商家的決策和投入,用戶和商家對小紅書的信任度會受到影響,進而影響平臺的長期發展。也有博主向搜狐科技印證了這一說法。
李青則表示,小紅書的業務變動的速度和頻率在互聯網行業并不例外,“你昨天可能負責A業務,明天就負責B業務,這是互聯網業務的常態,它不是獨一無二的差,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好。”
對于內容社區與商業化之間“既要錢又要臉”的問題,李青表示,目前小紅書的商業化還沒有到需要做市場下沉的階段,內容與商業化的大方向是一致的,高凈值品牌和客戶更傾向于選擇小紅書而非抖快或視頻號,這自然形成了客戶篩選,避免了商業化進程中的卡點。
割裂的“民主”
在宏觀的公司戰略之外,小紅書員工的個體體驗,則呈現出一種割裂。馬路生活節、citywalk、寵物日......但這一年輕活力的社區背后,是可量化的年輕勞動力。
小紅書的薪酬有很強競爭力。有小紅書前員工向搜狐科技表示,R5級別即有機會獲得公司期權。按小紅書在2021年的融資中拿到200億美元的估值進行計算,綜合到手現金和“紙上財富”,年薪能夠輕松過百萬,是市場平均薪資的1~2倍。
高薪酬背后是對于體力的高要求。針對此前“小紅書在招聘時,32歲的求職者都難以獲得入職機會”的傳言,某R7員工向搜狐科技證實了這一說法。他表示,招聘年齡限制并不是硬性規則,特別優秀的也會需要,但確實會對年齡有一定考量,“尤其是對R6級以下的32歲以下人員。”
搜狐科技就招聘年齡限制一事向小紅書工作人員求證,對方否認了這一說法。
這樣的限制并不是為了保有小紅書年輕的調性,主要考慮到年輕人更能承受壓力,投入度也更高,可能因為個人事務較少。
張杰稱,在小紅書,最快樂的是實習生和工作三五年以下的人,因為他們接觸不到公司的核心決策和具體事務,以打卡時間為例,“大家會覺得,公司也不打卡,明明不打卡我的領導突然讓我幾點來幾點之后才能走,只是我領導有問題,不是公司的問題。”
但事實并非如此,張杰坦言自己會因為下屬工作時長不夠被HR談話,“說我某位下屬投入不行,如果你的團隊整體的投入度或者在崗時長不行,我們部門會被暫停招聘。”
小紅書對工作時間的計算包括時長法和投入度,但具體的計算方法并不透明,員工推測投入度可能考慮了連接公司內網和亮屏的時長。數據來源于HR中臺。
但李清表示,小紅書員工知道公司在計算工時,如果外出,需要提交申請和外出背景,她可以理解這是公司擴張后的合理管理制度。她同時表示,她所在部門公布的對工時的管理是合法的,8小時即可。她個人對此覺得可以接受。
真正令張杰頭疼的是,工時等事項被禁止公開討論,“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告訴大家:10點半之前必須到公司,7點半之后才能離開。有時候不得不早上10點鐘安排個早會,晚上7點鐘給大家安排個面試。那其實下屬會去噴我,說公司明明不打卡,他怎么還這個樣子?但實際上我作為領導沒有辦法了,只能去壓榨下面的人。”
張杰反復提及這種“中廠制度的割裂”,“這事如果能公開討論,它會是大家的一種選擇。比如在拼多多,沒有員工會期望有大量個人時間,大家對此有合理的預期。但小紅書聲稱我們很自由、隨性,實際上卻并非如此,這種差異會讓人感到割裂和困惑。”
“自由隨性”浮于表面的另一個表現,是小紅書獨有的“共創”文化。
張杰向搜狐科技分析回憶,小紅書的“共創”文化作為公司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早期是在一個房間或會場內分組討論,后來轉變為先進行用戶訪談收集反饋再共同討論。這種共創方式早期有助于團隊從不同視角發現新機會和問題,近兩年逐漸成為管理工具。
現在在公司內部,“共創”在幫助新員工融入公司的價值觀的同時,也通過"聞味道"來評估個人是否符合公司文化。例如,在面試中表現不錯的人,在共創過程中可能暴露出問題,導致最終未能留下。這也為小紅書帶來了入職不久即離職的事情。
今年三季度,小紅書頻傳即將IPO的消息,盡管小紅書方面否認了這一傳聞,但作為新興中廠,該如何在裁員壓力和增長焦慮中尋找到真正適合的路徑,或許還需要更多次的試錯和更坦誠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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