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行一個國家級數字貨幣，到底有多難？區塊鏈
委內瑞拉發石油幣，信用破產；愛沙尼亞發國家貨幣，被歐盟批評；中國央行發行國家數字貨幣，可行嗎？其實央行早在2016年就開始構想法定數字貨幣了。
奔跑著擁抱區塊鏈的歐洲小國愛沙尼亞，發行國家級數字貨幣的計劃遇到了重大挫折。
據彭博社上周報道，愛沙尼亞政府主導的 e-Residency（電子居住項目）試圖發行國家級數字貨幣 Estcoin 的計劃極有可能擱淺。
去年 8 月，Estcoin ICO 的計劃首次對外公布。緊接著 9 月，歐洲央行（ECB）主席馬里奧·德拉吉公開表態，「任何成員國不得發行自己的貨幣，歐元區唯一的法定貨幣就是歐元?！?/p>
這番話意味著，包括愛沙尼亞在內的 19 個成員國都不太可能在歐元區體系中發行自己的國家級數字貨幣。
愛沙尼亞不僅僅想讓貨幣數字化
愛沙尼亞是一個常年居住人口不到 130 萬的歐洲小國，1991 年從蘇聯獨立出來，2011 年正式加入歐元區。
雖然獨立比較晚，但愛沙尼亞早在 1997 年就啟動了 e-Governance（電子政務）項目，旨在用「無憂治理」的理念增加居民福祉和國家競爭力。之后的十多年里，愛沙尼亞先后將政務、公民投票、稅務、醫療保健、公共道路、電力電網等基礎性設施和服務電子化，是數字化程度最高的國家之一。
2008 年，愛沙尼亞政府在初創公司 Guardtime 的幫助下將整個 eGoverment 系統放在了 KSI 區塊鏈上。它的主要作用是在驗證網絡請求時不必依賴第三方，從而保證居民的隱私信息不會被泄露，也不會被政府涉密公職人員獲悉。
這是以密碼學為基礎的區塊鏈技術第一次應用在政府和公共事務上。中本聰那篇知名的比特幣論文，也是在這一年發表。
2014 年，愛沙尼亞面向外籍人士和跨國公司經營者推出了 e-Residency 電子居住項目。它本質上是一種跨國的數字身份，申請到 e-Residency 的個人將會獲得愛沙尼亞政府認證的數字身份證。他們不但能像愛沙尼亞本地居民一樣享受到同等的線上公共服務，還能幫自己的公司經營海外業務。
e-Residency 項目的芯片卡 | 圖片來自：e-Estonia
按照官方公布的最新數字，目前已經有近 40000 人和 5000 多家公司申請到了 e-Residency 賬戶。這些公司中包括無國界轉賬服務商 TransferWise、分布式銀行 Change 等初創項目。
作為 e-Residency 的衍生項目，Estcoin 在去年公布之初就引來不少關注。
以太坊創始人 Vitalik Buterin 曾對 Estcoin 表達過興趣：「ICO 可以在 e-Residency 體系內創建強有力的激勵機制；如果 Estcoin 是在區塊鏈上發行，可以更方便地使用智能合約和分布式應用?！?/p>
盡管有 V 神和一批早期嘗鮮者的支持，愛沙尼亞發行 Estcoin 的計劃還是被監管機構歐洲央行攔了下來。
對此，負責 IT 戰略技術的官員表示，Estcoin 只會作為 e-Residency 社群中各方轉賬交易的媒介，而不是一套新的貨幣。
Estcoin 計劃的起草者在一封回復給彭博社的郵件中補充道，有關 Estcoin 的潛在價值還在分析和討論之中，「但它絕不會成為一個國家級數字貨幣」。
這意味著，愛沙尼亞沒辦法成為第一個在全國范圍發行數字貨幣的國家了，發行國家級乃至法定數字貨幣的權力仍然集中在央行手里。
但委內瑞拉是個例外。
「唬人」的委內瑞拉石油幣
2017 年 12 月，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公開宣稱將發行初始定價與每桶原油價格相關聯的法定數字貨幣 Petro，被稱為「石油幣」。
委內瑞拉不僅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已探明原油儲量，它超過 80% 的國家收入也來自石油出口。石油貿易毫無疑問是委內瑞拉的經濟命脈。
然而，自從馬杜羅 2013 年上臺后委內瑞拉的經濟形勢急轉直下。其中最直接的原因是國際原油價格下跌導致出口收入銳減。委內瑞拉政府無力負擔高額的福利支出，只能通過不停印發鈔票來彌補財政赤字。
無節制的貨幣超發導致了極端嚴重的通貨膨脹和法幣貶值。從 2013 到 2017 年四年時間，委內瑞拉玻利瓦爾（VEF）貶值了 99.5%。
這一堆爛攤子，反倒讓總統馬杜羅「鋌而走險」寄望于石油幣籌措資金。
今年 2 月 20 日，馬杜羅宣布石油幣開始預售，總共發行 1 億枚，預售 3840 萬枚。其中有 44% 通過 ICO（首次代幣發售）募集資金，38.4% 為非公開發售，剩下的 17.6% 則由委內瑞拉貨幣和相關業務監管局持有。
預售開始后，官方很快宣布籌集了超過 7.35 億美元。但認購方相關信息并沒有被披露和確認，真實性存疑。
石油幣預售后的兩個月里，委內瑞拉通貨膨脹的情況并沒有得到緩解。今年 4 月，委內瑞拉國民議會財政經濟發展委員的一份報告顯示，當月通貨膨脹率已經達到 13779%。在此之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IMF 曾預測委內瑞拉 2018 全年通貨膨脹率將突破 2349.3%。
5 月底，委內瑞拉為了推銷石油幣，還曾給印度開出了七折采購石油的優惠條件。但印度政府并不上當，拒絕用「石油幣」進行任何交易。
盡管馬杜羅曾宣稱通過石油幣銷售有望籌措 60 億美元資金，但這個國家的外匯儲備已經減少到 100 億美元以下，而今年還要償還大約 80 億美元。
對于委內瑞拉民眾而言，石油幣并不是傳統法幣的升級或補充，也無法按照馬杜羅設想的那樣拯救該國經濟。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唬人騙錢而已。
中國發行法定數字貨幣，能行嗎？
在完全禁止 ICO 和數字貨幣交易的中國，法定數字貨幣發行與否只能由中國人民銀行來定奪。
2016 年，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籌備組組長姚前曾在《中國金融》雜志第 17 期發表文章，描述了中國法定數字貨幣的原型構想。
目前，人民幣發行和回籠是基于「央行——商業銀行」的二元體制，法定數字貨幣作為 M0（流通中現金）的一部分很可能也要遵循這一基本框架。
文章中介紹的央行數字貨幣體系構想包含下列幾個核心組件：、
央行數字貨幣私有云：支撐央行數字貨幣運行的底層基礎設施
數字貨幣發行庫：人民銀行在央行數字貨幣私有云上存放央行數字貨幣發行基金的數據庫
數字貨幣商業銀行庫：商業銀行存放央行數字貨幣的數據庫，可以在本地也可以在央行數字貨幣私有云上
數字貨幣數字錢包：指在流通市場上個人或單位用戶使用央行數字貨幣的客戶端，此錢包可以基于硬件也可以基于軟件
認證中心：央行對央行數字貨幣機構及用戶身份信息進行集中管理，它是系統安全的基礎組件，也是可控匿名設計的重要環節
登記中心：記錄央行數字貨幣及對應用戶身份，完成權屬登記，記錄流水，完成央行數字貨幣產生、流通、清點核對及消亡全過程登記
大數據分析中心：反洗錢、支付行為分析、監管調控指標分析等
央行數字貨幣系統構想 | 圖片來自：《中國金融》2016 年第 17 期
這份構想還簡要介紹了法定數字貨幣的生成，要用到一系列數學模型，需要將貨幣屬性、發行者、所有者、使用權限、使用范圍、數字簽名、加密、防偽等信息包含在內。在流通過程中的識別和描述過程也要被記錄和保存。
在用戶身份認證層面，央行數字貨幣采用「前端自愿、后端實名」機制。也就是說，即便是用戶使用匿名賬號完成交易，私有云數據庫的總賬端仍然能查到實際的交易人。這可能會帶來新的隱私風險。
不過，就現階段而言，央行對法定數字貨幣的研究仍處于早期。全球知識產權產業媒體 IPRdaily 的數據顯示，2017 年「央行系」機構共申請了 68 項區塊鏈專利，超過阿里巴巴集團的 43 項。
另據國家知識產權局的專利檢索數據，截止今年 5 月底，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央行印制科學技術研究所、中鈔信用卡產業發展有限公司等機構申報的數字貨幣與區塊鏈技術專利達 81 項，主要涉及區塊鏈底層技術、數字貨幣發行和流通設計、數字貨幣交易與支付系統設計、數字貨幣錢包和芯片卡設計等幾個方面。
這些新申請專利說明，目前區塊鏈和數字貨幣的技術完善程度還無法支撐起一個可以大規模商用的法定數字貨幣體系。
從全球范圍來看，美國、英國等國家權威機構早在 2014-15 年就討論過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可能性。美國在推進雙層設計的「聯邦幣（FedCoin）」，瑞典央行在考慮「電子克朗（e-krona）」，加拿大央行也推出了 Jasper 項目。
但到目前為止，各國央行對法定數字貨幣的態度和設計架構想法并不統一。數字貨幣發行后，怎樣為各國經濟增長助力；不同幣種之間的跨國交易、兌換和清算如何完成；如何保證交易和數據安全，以及如何防止數字貨幣洗錢等一系列問題，都是現在還無法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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