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我們距離央行數字貨幣時代還有多遠？區塊鏈
貨幣的本質是通用債券或資產憑證，黃金、信用貨幣、比特幣都是；貨幣的運行方式本質上是記賬方式，運行結果形成賬本。
周二，新西蘭央行發布了一篇探討發行央行數字貨幣利弊的文章，再次引發業內對央行發行數字貨幣的猜想。比特幣在2017年瘋狂漲勢，巨大的財富效應讓世人開始認識數字貨幣。比特幣打開了數字貨幣的大門，世界一些國家央行開始關注、研究數字貨幣。中國央行行動迅速，掛牌成立了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并且推動的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票據交易平臺測試成功。
那么，法定數字貨幣距離我們還遠嗎？
“央行的央行”國際清算銀行（BIS）支付和市場基礎設施委員會今年發表了央行數字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ies，以下簡稱CBDC）的研究報告。BIS指出：盡管讓央行負債數字化并不是一個新鮮的概念（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就有學者提出過相關的想法），但是最近的討論主要基于以下幾個變化：人們對金融領域技術創新的興趣、在支付和交換媒介領域出現的新形態、在部分國家現金支付減少、私人發行代幣的流行。BIS撰寫這份報告的目的則是為了回應央行、私人部門和公眾對數字貨幣日益增加的興趣，而非真正研究如何發行發行數字貨幣。
其實，多數國家的央行對于數字貨幣都還處在研究論證階段，距離發行還有相當長遠的距離。
央行為什么要發行數字貨幣？
首先，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充分的理由，讓央行發行數字貨幣。作為央行，目前現有的貨幣體系非常成熟，為何要發行數字貨幣，發行的動機和目的是什么？
很多人說，數字貨幣替代現金，便于支付。其實，目前大多數法幣都已經數字化，現金流通的比例非常少。這里說的數字貨幣，是指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加密貨幣。
有些人說，比特幣、數字貨幣具備去中心化、點多點支付、加密、不可篡改等好處，數字貨幣大勢所趨。Pony認為（TOKEN.VC創始人），目前的比特幣并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或者說是支付屬性很差的貨幣，更像是一種數字黃金，作為一種虛擬資產而存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日本證券業協會更愿意將ICO及代幣劃歸為證券、投資商品。在貨幣當局角度來看，目前的加密貨幣所產生的問題比其帶來的好處多得多。加密貨幣的不穩定性、網絡安全問題如果解決不了，則無法保障法幣數字貨幣及金融體系的安全。
英國央行(Bank of England)已研究數字貨幣有幾年了，其行長馬克·卡尼最近警告說，如果他的機構直接為普通市民提供數字錢包，那么將會導致金融不穩定性。
中國中國人民銀行參事盛松成曾道出央行研究發行數字貨幣的目的：私人數字貨幣使用了一系列新的技術，這些技術對金融體系的滲透力極強，甚至對現代經濟金融運行帶來沖擊。所以，為了維護貨幣體系乃至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貨幣當局也必須使用同等甚至更先進的技術和設計來研究發行央行數字貨幣。如果任由私人數字貨幣無序發展，這將對貨幣當局政策調控和經濟金融體系帶來嚴重沖擊。
從盛松成參事的言論來看，央行研究數字貨幣更多是一種被動的防守，或者說是關注一種新技術、新事物的動向，而非主動的、從頂層設計的角度去考慮。區塊鏈世界里的思維方式是去中心化、社區自治，而非中心化的頂層設計。但是，貨幣主權是絕對的中心化而且是集權化，貨幣當局要發行數字貨幣必然從國家戰略、頂層設計的角度出發，而非源自私人數字貨幣的挑戰那么簡單。
目前世界各國的社會運行體系都是中心化的，政治主權、司法主權、貨幣主權、財政主權等都是中心化的權力體系。如果在這些中心化的權力體系中，突然出現去中心化的貨幣體系，必然打破原有的權力體系平衡，必然產生思想沖突、權力沖突和管理沖突。
真正讓貨幣當局接受數字貨幣的前提是，整個國家、社會的中心化的權力體系面臨重新洗牌、推倒重來，去中心化成為大勢所趨。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作為整個社會去中心化權力體系中的一個要素。從去中心化的權力體系，到去中心化經濟體系，到去中心化的金融體系，再到去中心化的支付體系，最后到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就像比特幣的出現一樣，很多人存在誤區，認為比特幣只是一種虛擬貨幣。其實，比特幣本身是一個去中心化的點對點的支付系統，相當于去中心化的支付寶。有了去中心化的支付系統，再有去中心化的數字貨幣。
有人提出，數字貨幣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需要。數字經濟需要建立不同與工業經濟的新規則，而數字貨幣代表著一種新規則，即代碼即法律。所以，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目標是，銜接數字經濟。數字經濟需要數字金融，數字金融需要數字貨幣。數字貨幣是可編程貨幣，可編程貨幣帶來可編程金融，可編程金融帶來可編程經濟。
但是，Pony認為（TOKEN.VC創始人），數字經濟并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去中心化的經濟體系。數字經濟是在信息技術、網絡技術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虛擬經濟體系以及實體經濟的數字化。數字經濟的運行規則是算法規則，但是支撐算法的技術包括大數據技術、人工智能、云計算技術、區塊鏈技術等等。也就是說，區塊鏈世界的語言是代碼，區塊鏈世界的規則是代碼規則，但是代碼和代碼規則并非區塊鏈世界的專利，而是包含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的數字經濟的通行語言。
人們聰明地歸納：在數字經濟中，人工智能是生產力，區塊鏈是生產關系，大數據是生產資料。三位一體構成數字經濟世界，但現實世界中，我們還很難預測，未來的數字經濟和社會是由區塊鏈構筑而成的去中心化的生產關系、社會關系。在數字經濟中，經濟運行代碼化，市場交易代碼化，但是代碼化的市場交易，并不一定是分布式記賬和分布式計算。
以今日之技術和社會，絕對中心化存在思想阻力，絕對去中心化又存在技術障礙。去中心化、多中心化是當前區塊鏈世界比較認可的權力體系。比特幣作為去中心化相對徹底的共識機制獲得推崇，但其犧牲了運行效率。EOS的DPOS是多中心化的共識機制，也叫權益代理人機制。21個超級節點本身源于當今社會的代理人機制。我們可以對比美聯儲的權力體系，美聯儲性質上是私人銀行，資產和股東來自美國各州商業銀行，但是私人部門并不具有控制權。美聯儲由7名理事成員組成，成員由美國總統提名，國會同意，也就是說美聯儲權力來源于國會，國會權力來源于公民。7名理事成員由經濟學家組成，屬于專家型獨立運行模式，也是典型的代理人機制。如此對比，DPOS同樣作為代理人機制，優勢何在？
去中心化是源于人性（動物亦如此）中對自由、民主根深蒂固的追求。但是，人類社會又不得已選擇了中國家這種中心化的管理機制。人類文明史上，曾經出現過思想啟蒙、文藝復興，建立了現代民主政治體系，幾千年才把權力關進了牢籠。還出現過空想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等思潮，但實干遠比理想艱難得多。
現代政治文明是工業社會時代不斷完善的分布式權力體系，一定程度上兼顧了穩定、高效和去中心化，但并不是沒有問題。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各國主要中央政府提出救市計劃但是效果并未讓人滿意。其中，一些政府主動超發貨幣、釋放巨額流動性，導致通貨膨脹、資產泡沫，國民財富縮水，加劇市場風險。占領華爾街、阿拉伯之春、意大利政局危機表達了國民對當局應對經濟危機及國際局勢的不滿，民粹主義思潮泛起。美國選民放棄了傳統政客希拉里選舉了“奇葩”特朗普，法國選舉了“年輕人”馬克龍為總統，都是想改變現狀。全球經濟危機至今十年，反應了期間西方政府領導人缺乏足夠的智慧和膽識，也暴露出了當今政治文明及權力體系的一些問題。民眾希望有更多的權力參與決策，希望決策更加透明，財富分配更加公平，但是拿不出現成的更好的方案。
這個時候，比特幣經過長達八年的潛伏、營銷橫空崛起，讓世人看到了實現去中心化的可能，而支撐這一權力體系和希望的就是區塊鏈技術。
我們對比一下，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加密貨幣和中心化的法幣，加密貨幣以比特幣為例，中心化的法幣以美元為例。比特幣的發行權交給代碼，發行數量恒定在2100萬枚，按照POW獲取，獲得方式公平；比特幣支付系統是去中心化、公開透明且高效。美元的發行權掌握在美國公民代理人美聯儲理事成員手上，發行數量由理事成員根據專業分析決定；貨幣發放的方式通過商業銀行，交給貨幣市場。美元不具備比特幣的公平、高效、透明，比特幣不具備美元的安全、穩定、專業。
正如上面所提到的，央行數字貨幣的發行是基于去中心化的金融體系，金融體系尤其是商業銀行是不得不面對的“麻煩”。商業銀行是當前中心化金融體系的基石，起到信用中心和信息中介的作用，具體到金融市場上，將貨幣轉化成資金，實現資金在時間與空間上進行有效配置。而這個過程這是利用了信用中介和信息中介兩大職能，并實現信用擴張，釋放更多的M2（廣義貨幣）。
央行創造基礎貨幣和商業銀行創造廣義貨幣都是貨幣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應對2008年金融危機，美國美聯儲和中國央行都采用了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但在執行策略是有所差別。從兩國央行及商業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中可以看出，美聯儲充當了最后貸款人的角色，增加國債資產創造基礎貨幣，為商業銀行提供超額準備金；而中國央行則通過增加適量外匯占款資產創造一定的基礎貨幣，再利用金融政策鼓勵、刺激商業銀行加杠桿釋放巨額貸款，創造天量廣義貨幣。從2016年開始政府開始防風險、去杠桿，如今緊信貸，都是為了解決商業銀行釋放的巨大流動性問題。
這些與加密貨幣有什么關系？如果使用加密貨幣，商業銀行的信用中介和信息中介優勢將不復存在。區塊鏈技術可能蕩平金融市場，摧毀現有商業銀行體系，那么商業銀行也就沒有辦法創造天量廣義貨幣。這就相當于貨幣當局失去了貨幣政策的一大法寶。過去幾年，中心化的P2P興起，雖然沒有挑戰商業銀行的地位，但市場表現出對商業銀行集中控制信貸權力的不滿。P2P的問題在于中心化，而去中心化的P2P無疑對商業銀行體系構成威脅，點對點轉賬、借貸及信用證在去中心化的網絡里實現。
貨幣發行權是國家主權。經濟學家哈耶克其生平最后一本書《貨幣非國家化》，提出競爭性貨幣和貨幣發行權讓渡私人的可能性。現代貨幣經濟學家提出過一些挑戰國家壟斷法幣的理論，比特幣為實現哈耶克和貨幣經濟學家的設想做出重要的嘗試。但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遠遠不止于貨幣去中心化，而是去中心化的法幣如何與中心化的國家主權兼容。
央行的基礎貨幣和商業銀行的廣義貨幣是貨幣政策的兩大利器。在金本位時代，政治家并沒有如此執著于貨幣政策，更多依靠財政政策管理經濟。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世界進入無錨貨幣時代，也就是信用貨幣時代。無錨貨幣是一個非常深奧而年輕的學問，卻成為政府愛不釋手的政策工具。相比財政政策的各種約束與低效，政府已經習慣于依賴央行和商業銀行的貨幣手段解決問題，雖然常常促使問題更加糟糕。
真正的問題或許不是目前的金融權力體系，而是無錨貨幣本身。如果權力體系重新洗牌，公民具有貨幣決策權，誰能拿的出更好的解決方案。有人提出比特幣方案，即定量發行貨幣或貨幣發行數量交給代碼。實際上，現在美聯儲就是通過大量的數學模型來測算貨幣發行數量，由專業經濟學家做出決策。
無錨貨幣才是問題本身。在央行的資產負債表中，資產與負債在數據上是對應的，但是是一張“割裂”的賬本，“借”和“貸”只是表面數據上對等，卻不可能發生兌換關系，這顯然有悖于會計等式的記賬原理。金本位貨幣在賬本上，資產和負債是對等且可兌換的。所以，無錨貨幣在借貸記賬法已經不具有可信度。
貨幣的本質是通用債券或資產憑證，黃金、信用貨幣、比特幣都是；貨幣的運行方式本質上是記賬方式，運行結果形成賬本。比特幣和數字貨幣，也是無錨貨幣，但采用了新型記賬方法，即分布式記賬。在區塊鏈世界里，分布式記賬是一種共識，而分布式記賬的比特幣自然就成了擁有共識基礎的加密貨幣。
法幣的記賬方式出了問題——這是央行發行數字貨幣的根本理由！
Pony認為（TOKEN.VC創始人）如果央行要采用分布式記賬方式，意味著整個金融體系需要大幅度降維，分布式記賬-去中心化支付體系-去中心化金融體系-去中心的數字經濟體系……去中心化社會體系，全方位重新構建世界。幣圈與鏈圈的人經常相互鄙視，其實加密貨幣世界的理想實現，離不開“區塊鏈＋”的廣泛應用。各個領域的去中心化，才能推動權力重新洗牌。但或許，貨幣是突破口，加密貨幣肩負使命！
技術，還是技術！去中心化的美好愿望寄托于區塊鏈技術，而區塊鏈技術能否承載使命，目前還是未知數。技術沒有突破及實現之前，一切都是設想。技術研發的風險是我們不得不考慮的，現代社會很多技術研發投入最終證明此路不通。就像電力寄托了人們對解決能源危機和可持續發展的美好愿望，但是百余年來電池技術研發投入至今收效甚微，電池能源的未來依然是一個未知數。
愿區塊鏈技術的革新，實現人類美好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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